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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一篇文章上看到的那句话没错,女人并非天生冷淡,只是缺少挖掘,自
己是被谁挖掘的呢?然后挖掘了多少?嘻嘻她忍不住地开始责骂自己了,格格地
笑起来,甚至忍不住摸过电话,很快速地拨通了易文的电话。
「干嘛臭丫头?大清早的?」
「嘻嘻没事,怎么了?早上查岗不行吗?」她撒娇。
「行行,本人光明磊落欢迎查岗,对了你还是查查臭小子去吧,昨晚一宿未
归呢。」
「切,我凭什么查他?查你是我的权利。」
「呵呵说,什么事?」
「嘻嘻问个问题。」
「说啊?干嘛这么扭捏?你什么风浪没经过?」
易文明显可以感觉老婆的问题是带荤的,兴趣也上来了,追问。
「嗯,问了,我算不算个好女人?」
「哎吆,好厚的脸皮呀,你这还算?根本就搭不上边了,只能说算不算最坏
的……」
「讨厌,那以前呢?」
「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
「真讨厌,不说了,挂了。」
「呵呵你是说是自干坏事以前吧?嗯,算吧。」
「嘻嘻,那我问你,女人变坏是不是都是男人使坏?」
「这帽子可大了。」易文嚷着。
「就那你说吧,最多是被揭开了你的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讨厌讨厌,欲加之罪,不说了,回来找你算账!」
「嗯,对了,他上哪了?」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哦快十二点了,打电话回来在香港,要今天中午回来了,肯定是干坏事去
了。」他嘿嘿地笑着。
「去,要是他会干坏事,你也一个样。晚上开始,每小时查岗一次。」
「中,老婆子。不过,大清早的来这么折腾老公你肯定有哪里不对劲,坦白
吧,莫非是独守空房变花痴了不成?或是有艳遇什么的,思想斗争中?」
后面几句说的贺兰面红耳赤起来,好像远远看到易文顺着电话线一切了然心
中一般地盯着她。
「去!挂了!」
踌躇了一个上午,贺兰还是拿不定主意,那块黄玉似乎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
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这块东西放了这么多年,放着就放着了,现在折腾出
来,一下子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真的去改变它的模样。
它的形状,它的灵性已经她脑海里多多少少圈定了一个模型,就是那么快四
方圆润之物,真的拿去雕琢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换来的是失望,心里多少
会不好受。
给了个电话给筱雅,真是可怜,只有和她才能说些不可思议的话题,即便是
她会冷嘲热讽贺兰有点什么事总是先会想起她,果然,筱雅听她说完就开始泼冷
水。
「真是吃饱了闲的你,那东西能当饭吃?不是刚折腾了一块又开始捣腾?真
闲的你。」
和以往一样,说完了,还是禁不住贺兰的几句好话。
「好好,10点40你过来,我陪你去。」
贺兰要她中午到家里吃饭,筱雅吓了一跳。
「算了算了,就吃顿饭来回要是堵车来回起码半小时,还是你来医院对付一
下得了,你不是喜欢吃这里的大锅饭?」
想想也是,医院正处在贺兰小区和古玩市场中间,如果筱雅先过来吃饭然后
两人再跑过去,遇到中午堵车那可有的罪受。
去食堂的路上,筱雅板着个脸,贺兰取笑道。
「是不是请你当顾问还得请我吃饭心里特不平衡?」
筱雅瞪了她一眼。
「对,就是了。」
完了,禁不住笑了,有点不快地说。
「今年下半年的职称评比开始了,早上通知发到科里,竟然称所有在市级报
刊发表的论文等不享受评比加分项目,起码是得省级或省级以上。」
这么一来,凭着筱雅的资历原本可以稳居科室前茅的,一下子落后不少,像
她这样的情况医院还不少,这不,整个上午她们这些同病相怜的一伙白衣天使们
净发愤怒的吼声了。
「嘻嘻,还好俺们现在是无业游民,听学校同事们说,现在学校也净是这样
了,教材年年变,老师和学生一起学,一起考,弄得师生同样人心惶惶。」
「切,就数你得意了,可惜人家没你那命,你坐那边去吧,我去打菜。」
她把两碗饭递给贺兰,过去排队。
坐着等筱雅,贺兰东张西望着,筱雅过来也没注意。
「瞧什么呢?找你那情敌呢?」
贺兰脸一红。
「呸,说什么呢?我看人家碗里什么菜,好知道你是不是弄些白菜萝卜来糊
弄人。」
「呵呵,还真说中了,就有白菜萝卜呢,医院大食堂,你还指望吃什么?同
事们都说了,员工食堂还不如那边病人食堂伙食质量好,那边有什么情况可以投
诉,这边喊破嗓子也没用,凑合吃吧,好吃难吃你就这一顿,不想我们,一年到
头地靠这里填肚子。」
「呵呵,挺好吃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怜?」
「好吃,你是吃着新鲜,吃上三五天的,再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才能算真实感
受。」
「嘻嘻,也许吧。」
贺兰吃着,眼睛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
「别瞅了,人家肝胆科员工不在这边食堂用餐,你瞎操心乱瞅什么?要找人
吃好了我陪你去找?」
「你神经了?我看什么啊?我是好久没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吃过饭了,不习惯
而已,再说总不能闷着头猛吃吧?你又该说我饿死鬼投胎了。」
「你就是饿死鬼投胎,吃碗里里,看锅里,吃着还要霸着。」
筱雅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讥讽地瞅着她吃吃地说,简直要把饭粒给喷出来
了。
贺兰红着脸低低地反驳。
「老女人,提上裤子不认账,你五十步笑百步。」
吃好饭,筱雅和下边医生打了个招呼,溜出来陪贺兰瞎忙活去了……到了目
的地,停车,俩人径直走进那家小店。
中午,整条街都没什么人,热烘烘的,谁有那么好雅兴这时候来逛这种地方
啊。
进了屋里,筱雅一贯不屑一顾的姿态,只是贺兰指指点点的柜台边她才会过
去瞅一眼,其实两个女人这样的组合倒是绝配,若是都如贺兰稍稍喜欢之物上眼
便是手舞足蹈,那么真要命了,等于伸着脖子让人砍了。
什么时候都是筱雅不动声色,再怎么精明的店家都看不出她对某物件是喜欢
还是不喜欢。没辙,所以每每两人满载而归的时候,均是贺兰倾慕不已地大加奉
承,所以对逛街兴趣不大的筱雅也就偶尔地陪着贺兰狂购一番,满足了贺兰的购
物狂,也稍稍地显摆一下自己遇事不乱的理智。
先在店里呼啦了一圈,贺兰才开始找上次那个小姑娘,看到两个女孩窝在里
间围着小茶几吃饭,心里有些担心,这么拉拉扯扯地带筱雅来,也没事先联系一
下,如果那小老板没在,岂不是空跑一趟?
正担心呢,最里屋的帘子一掀,有人出来,此人让贺兰大吃一惊。
原来正是那位小老板。
并不是说因为仿若有灵一般,正想着怕他不在,他便是正好露面,而是今天
小老板的样子挺让贺兰惊奇的,模样让贺兰不敢相认了。几乎披肩的乱发看不见
了,满脸的胡须也刮得精光,头发短的就是易文他们的寸头也要比他的头发要长
一些了,就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圆领T恤,衬得小麦色的皮肤简直英气十足。
这才像个男人,干嘛要像前几天那样不男不女的样哦,她心里想着。
「你好!」
他和她打招呼。
「你好,还怕你不在呢。」
贺兰无端地脸上有点绯红起来,这时候,筱雅也走过来。
寒暄几句,照例是让到里间。
「今天来主要是请你看看我说过这块东西,看是不是能给个意见。」
贺兰从包里拿出那块玉,连同包着的丝缎放在茶几上面打开。
筱雅的聪颖往往在这种时候显得难得,再后来出来的时候,她跟贺兰说,小
老板第一眼瞅见那块玉的时候,目光刹时凝固了,凭这表情,便可以推断此玉当
年在云南起码是没有被人蒙。
说的时候更让贺兰自叹不如,照着常理,筱雅也没有看到过这块玉,换了常
人,等贺兰拿出东西打开,目光一定是被物件所引,可是她就有那种定力去盯小
老板的神态。
「事大了。」
小老板盯着茶几上的东西说。
他站起来走到了茶几边蹲下,把玉翻过来看背面,侧面,逆着灯光琢磨了半
天。
「这块料相对有点遗憾,稍稍地薄了一些。」他说。
「东西怎么样?」
贺兰有点呈得意之色地看了筱雅一眼,问他。
「不知该怎么说,起码现在,要在哪个坑道找一块类似的东西实在是几乎等
于梦想行内存货也很难寻觅。」
筱雅听不惯他少年老成的那付神态,朝着贺兰撇撇嘴,站起来,回到大厅转
悠。
「可惜你刚请了一副鸳鸯,要不然……」
「你是说,这块也做成鸳鸯挂件?嗯,我一直也是这么想的。」
贺兰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了,急切地开始神采飞扬。
「嗯。」
他边说,又找了一把卡尺,量了玉块的厚度,长宽。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其实,当初买来的时候,没想着要做成什么,后来也没想,因为当时买的
时候价格也不便宜,所以没敢随便下手呵呵。」
「如果现在有这个意思,你看。」
他拿了根铅笔,找了张纸,飞快地在纸上扫了一下,很快地上面就有了一个
轮廓,一块稍带长型的小挂件形状。
「如果做成圆形,可能稍稍显得中庸,这样的轮廓你觉得怎么样?」
贺兰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感觉不出来。」
「嗯,这样当然不太好想象,但起码这块玉的色泽及硬度上看,肯定得是比
较体现润泽富贵的意境,清雅就要稍稍地少一些了。这样吧,如果你真有意向把
它交给我们制作,请给我们两天时间,两天后给你看基本成熟的效果图,然后再
定怎么样?」
「过来啊。」
贺兰喊在店门口盯着一把玉质扇子的筱雅。
和她说了这意思,筱雅点头,表示比较可行。
于是说好两天后再过来看设计的实样效果图,期间还让店里做了更精细的测
量,并拍了不同角度的照片。
「两天后我们通知你,然后你再把这块料送过来,行吗?」
「哦。」
贺兰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就放这了,细想想也有道理,因为设计都没看到自
然也无法动手操作,看对方安排的条例挺细致,不觉好感增加了几分,瞧着手中
的东西,忽然添了几分信心。
正事说完了,筱雅又不知道转哪去了,贺兰心里轻松起来,忽然就忍不住盯
着正蹙眉盯着那张刚才胡乱涂鸦过的小老板细看,正巧他忽然抬起头来,贺兰有
点尴尬,笑着说。
「刚才差点认不出你了呢。」
「哦,是……」他指着自己近乎光秃秃的脑袋。
「呵呵对,变化大,反差也大。」
「咳,我家一老古董逼得,天天盯着我这脑袋瓜呢,没办法,我两年多的成
果,毁于一旦,呵呵。」
「呵呵,什么老古董,是老婆吧?这样精神多了。」她说。
不知道怎么就接着话题扯下去了。
「不……是,是,呵呵家里人。不瞒你说,我这两天都开始反击了呢。」
「哦?」
「我这小店在这条街上一直生意还算是不错呢,新开店,几乎拔了这里的头
筹,可是这一改头换面,头发没了,生意也没了,真是的,这两天天天回去就对
着老古董发牢骚呵呵,还好,今天总算有你带来点曙光呵呵。」
「是吗,瞎说吧,还有这种事?照着你的意思是你那披头散发的样子硬要称
道骨仙风遗脉?人家冲着就来了?」
「呵呵,我真这么想来着。」
「呵呵。」
这人挺有意思,贺兰心里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么照你说的,怎么也得捧你的场,把这块玉给做了哦?」
「别,还是等东西出来,照着你自己的感觉走,行就行,不行看能不能改,
实在觉得灵境不够,这么好的料,索性先放着。」
「哦,呵呵。」
话说的够真诚,也许这就是生意之道吧,这么坦诚这么客气,反而让人不好
拒绝。
看到筱雅有荡过来了,贺兰站起来。
「那就这样吧,我等你的消息。」
往外走的时候,贺兰注意到店里几个小姑娘站那一个个都神态谦恭地瞅着小
老板送她们出来,经过她们的身边时很有礼貌地说再见,欢迎下次光临,很明显
地能感觉到除了职业的礼节外,她们瞅这小老板的眼神谦恭中带着那么点点的祈
盼。
贺兰若有所思,她能体谅这种心思,再从眼睛余光感觉到身边的他站在自己
和筱雅侧面那种伟岸的块头,也算是个中产阶级了吧,小姑娘倾慕是当然的,她
嘴角扯了扯,不露声色地笑了笑。
不知道自己干嘛会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去分心思。总之,回来路上开汽
车来,心情不错,音乐开的好响。
但是很快,音乐被筱雅给关掉了。
「干嘛啊?」贺兰反驳。
「你不至于吧,臭丫头?」
「怎么了?」
她拧过脸看她。
「小心!」
筱雅喊道。
前面红灯,贺兰视线被前面大车拦住了。
等红灯。
「又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你……真是……老更的预兆?」
贺兰抿嘴狠毒地说。
「去你的,你这样下去,老更没准你先到。」
「唏……」贺兰扁嘴。
扯开了,继续行驶,因为开始斗嘴,车速慢了,她打方向靠到慢车道悠闲地
走。
「没听说过男女都一样?精力体力情绪都是有限的?就像是蜡烛,早点早玩
完。」筱雅说。
「别说你这根蜡烛不点就永远留着。」
贺兰像捞到便宜一样,嘻嘻笑,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小心开车!」
她又喊。
「其实,我没听懂你说什么,就感觉不是好话,什么叫不至于啊?」贺兰说
道。
「你自己明白。」
筱雅眯着眼睛从眼睛缝里瞟着她。
「我不明白。」
她反驳。
「你说你就弄那么点破东西,说好了赶紧拍屁股走人,坐那里黏糊那么久干
嘛呢?故意想让我迟到脱岗扣票子?」
「嘿嘿,就是,真有这意思呢。」
她装成幸灾乐祸的样子。
「少装糊涂,就你那尖脑袋瓜,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再不走,店里那几个
小丫头要冲上来把你撕了呢。」
「瞎编,整个就你一个人在那里臆想,我一个顾客,正常的商业行为,即便
是一桩业务,信心些有什么错?」
「编……你就编吧。」
筱雅仰头,靠在后面,闭目养神。
她也不再说话,独自莫名其妙地好心情。
到了医院,门诊楼下,筱雅下车,看来刚才最后真迷糊了几分钟,伸手看手
表。
「臭丫头,迟到20多分钟了,扣了钱找你补。」
「呵呵,行。」她嘻嘻笑。
「咳,笨妞,上次听你说那店老板给你退钱还觉得奇怪,你真的什么都不知
道?真是白白落着好了。」
「什么?」贺兰熄了火追问。
「不说了,上班呢,笨笨!」
「毛病。」
她嘟囔着,启动,回家。一路上倒真的被筱雅最后几句话给糊弄着了,一直
在想,可怎么也理不出一点头绪。
回到家,劈里啪啦地把鞋子往玄关处一丢,扑腾一屁股倒在沙发上,随手拿
过电话,一通乱拨,通了。
「刚才说什么呢?说得糊里糊涂的?」
「疯丫头,不出我所料,一到家就急着给我电话,这不,刚给病人处理了两
粒牙,干脆自觉点来等你电话了。」
「讨厌,那还不快说?什么叫退钱觉得奇怪?莫名其妙嘛。」
「呵呵,你就不会当我是说着玩?」筱雅在那头嘻嘻地说。
「哎,对了,上次在医院是不是方雨晖碰见过咱们?看到过你?」
「谁?谁啊?」
「谁?我们医院的院花啊,刚留洋回来的。」
「哦,那个……谁?哦她?」
「是,有没见过?」
「哦,就那一次吧,你和她就打了个招呼嘛。」
她很警觉地竖起耳朵。
「怎么了?」
「嗯,这就是了。」
「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你到底说不说?」贺兰着急坏了。
「呵呵,没什么,你着什么急?跟你没关系。」
听口气就知道卖了个大关子。
「不说算了。」
贺兰强忍着好奇心,她知道,筱雅喜欢逗她,越是追问的紧,她越捂的紧。
不想,筱雅竟然说。
「真没什么事,中午睡一会吧,我有病人来了,有时间再给你电话。」
不等回话,电话挂了。
这下关子卖到底了,贺兰正要嗔怪,却已经听不到声音,只好不情愿地挂上
电话。放好电话,却看见电话来电提示有号码,查了一下,竟然有好多个深圳的
电话号码。
拨回去,是酒店总台,可因为外线进去不知道分机号,值班员也不知道是那
个房间的电话,只好作罢。
于是她拨了易文电话。
「什么事那么急?看到好几个电话呢。」
「哦,家里电话吗?我没有打啊,是臭小子吧,我现在在外面,声音吵,先
挂了。对了问问臭小子没事打什么电话?他现在老实了,不知道昨晚是怎么折腾
的,到现在还睡着呢。」
原来是亮打的,简直是西边出太阳了。她想。
身上汗嗞嗞的,在房里空调里有点黏糊,电话又响了,筱雅。
「又把人家几颗牙给破坏掉了?」她讥讽地问。
「去你的,我不是狼外婆,你觉得我只会搞破坏?是给一小姑娘整牙呢,给
她调一下角度。」
「着急了?一个人在发呆吧?」
「没有,睡觉呢,没事挂了请勿影响我休息。」
贺兰知道越是这样她才越急着说出来。
「呵,其实也没事,就是觉得一点点奇怪,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嗯?」
「在那小老板那里,我看到一张照片,里屋墙头镜框里,看着是张合影什么
的,里面有一个扎辫子的,竟然是那个方雨晖,怎么奇怪了?这天下事你说奇也
不奇?」
「怎么可能?你没看错吧?你是说合影里有那小老板还有这位博士生?」
「我象是老眼昏花的人吗?」
她在电话里嗔怪道。正待贺兰细问,筱雅说了一句。
「有病人,有时间再说。」
匆匆挂了电话。
贺兰傻傻地愣了片刻,说实在的,她真的没有领会刚才筱雅说的事,那谁和
谁扯一块去了,怎么可能?
她的心思还在刚才看到的那几个未接电话上——刚才易文说没打电话,那么
那个区号打头的电话肯定是他打的。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好像还很急,一下打了那么多个。
她拿起电话,直接回拨,果然是那酒店的电话,是总机,然后接转……
响了好几下才接起来。
「喂。」
「喂什么?还睡呢?这么多电话什么事?」
贺兰声音幽幽怨怨地……
「什么事……嗯。」
一下子……那边真的想在梦中惊醒。
「咳,对了,该不是梦游中给你打的吧?」
想起来刚才是好像梦到家里了呢。似乎有点清醒过来,开始贫嘴。
「胡说八道你。」
听他瞎掰,贺兰心里也开心。
「快说。什么事?」
「呵呵,没事,就是早上回来冲了凉人整个清醒了,没睡意,打个电话。」
「唏,打电话,可以打医院去啊,干嘛打我家?」
「啊呵……」
「啊喝啥?」
「啊呵你吃醋了吧你?本来就是让你们给赶着鸭子上架的,到头来这么说话
呢?」
那边声音透着冤枉气。
「才怪,宁愿喝酱油!」她说。
「事情怎么样了?」她问。
「不是太好,再不行可能就回来了,耗不起时间。你家老公的意思既然来了
尽量不空手往回赶,这次不知道怎么好像做事比我毛躁多了。」
「那你还不劝劝?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别去想。」
「嘿,还别说,就是因为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这几天听得太多,他才不肯罢手
呢。」
「听说你混对岸去天亮才回来?是你以前那漂亮员工召唤过去的?」
「净瞎说了,你老公那个嘴巴好像比前些年毒很多了,明明是被他支过去搜
罗港币呢,怎么成了我冲女人去了?」
「唏,冤枉你才怪。」她讥讽地说。
「你不信啊?」电话里说。
「信才怪。」她说。
「那我给你发彩信?」
「发什么彩信?打电话打不通都不知道打手机现在想起彩信来了?」
「本身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查查岗而已,再说怕你在开车手机不方便接啊,
等着……」
很快,贺兰包里的手机滴滴地响起来。
她拎过来,打开掏出手机……
霎那间,贺兰简直要晕过去了,全身颤抖,冲着电话里破口骂到。
「你流氓流氓,你流氓到这地步啊你!」
「呵呵,我这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嘛,要是在香港鬼混一个通宵,它有那
么神气活现?」
手机屏幕上收到的彩信是他身上那条神气活现的「棒棒」!
「讨厌,给你剪了!」
贺兰烫手般把手机扔一边沙发上。
「好了,你继续睡吧,不知道昨晚干了多少坏事。」
「醒了,睡够了,再说你也看到了,这么神气,还能睡?真是给你老公办事
去了。」
「那也得挂了,免得电话别人打不进来。」
「呵呵,看来得改行卖醋去了,谁,谁会打电话进来?」
「神经!」她骂道。
「哎。真的想坏了,他低低地。出来快一个星期了。」
贺兰脸上绯红起来。
「哦,原来你连一个星期都会有问题啊?那不知道这么些年你在外面怎么过
的……」
「怎么过?五姑娘做伴呗。」
电话来发出啪啪地类似手掌拍在皮肤上的声音,很夸张。
「真讨厌,怎么现在变得这样啊?」
「呵呵,怎么样?你怎么样?有没有想我们?」
「切,我想老公。」她嘻嘻地说。
「好可怜哦,我,我不活了!」亮在电话里呼天喊地。
「臭贫!看你们都赖那里不想回来了呢。」
「哪啊,要不,我先回来?」
「唏,随便。呵呵。」
「哎,真的不想啊?」
贺兰被磨的没有办法,呼了口燥热的气,低低地说。
「想,好了吧?讨厌!」
「呵呵。」那边孩子气地嬉笑起来,像个大男孩满足了一件可心的事一般。
「哎对了,你干嘛呢?刚回来啊?」
「是啊,刚刚去筱雅那里,身上粘乎乎的正想去冲澡呢,看到电话红灯闪个
不停。」
「哦,咳,想顺着电话线爬过来!」
「讨厌……你来啊!」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声音有点放浪起来。
「唉……」那边长叹一声。
就这么瞎胡扯着,东一句西一句的竟然弄得贺兰心肺乱乱的,唇焦口燥的,
在手机突然想起来的时候,拿这当借口匆匆挂了电话……
手机来电显示是筱雅医院电话。
「这么快?病人又给你糊弄走了?」
贺兰摸起手机,刚才和亮的一通戏弄让她心情明媚不少。
「人老了,免得年轻人说不给人家机会呵呵,几个小年轻正给处理着呢,看
来还是你忙,半天不借电话。」
「嗯,刚接了个电话,长途,说刚才的事,搅得人脑子找不着北了。」
「别说你了,我也晕着呢,怎么在那里会有她的照片。」
「到底什么照片啊?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当时你又不说。」
「里面,小会客室墙边那个书架上,有一张合影,上面三四个人,里面就有
那个方雨晖,还有那小老板。」
「没看错吧?真的假的?会有这事?」
「哎呀,懒得跟你辩,我没这么无聊吧?也想不明白呢,还是你自己慢慢想
吧,呵呵。」
「讨厌,其实,或者亲戚或者朋友,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巧的奇怪,对了还
有,你的意思是因为她小老板才给我退的钱?为什么啊?她又不认识我?再说就
是认识凭什么?」
「好了好了,我也说不明白,反正我也就只知道那照片上就是有她这么一个
人,但是我相信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钱都已经能揣人家兜里了,还掏出来
还给你,莫名其妙的,打死我也不信,对了要不就是你死丫头在那小屁孩面前挠
首弄姿把他给弄迷糊了……」
「呸,你才挠首弄姿呢。」
「呵呵不说了,其实要弄明白等你去取那破玉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我也就
是觉得有点巧的奇怪这么一说,你也别瞎琢磨了,快去床上咪会,我都快睁不开
眼了可我没你好命,今天午休被你搅了。」
一连接了几个电话,胡扯八道的,也没什么正事,贺兰也就没有多想就像筱
雅说的,到时侯什么都会弄清楚的,何况又不是被人骗了钱,是赚了钱嘛。
听到门外哐当一声,是信箱盖子的声音,屋里温度和外面差了有十来度,开
门时轰地一股热浪。
是一封信,看那老式的牛皮信封她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想起来了,以前要是
易文在场又会笑话她了,讨债的又来了。
这样的信封一般都是西北那几个孩子特有的,不能说孩子有多功利,易文说
的也不错,既然已经是资助他们读书了,书信来往或者汇报学习成绩要是换个平
常时间也不会这么敏感,常常是没几天要开学了,就会在这样的时间收到这样的
信。
不由让人多想,不过每次易文这么说时她都是宽容一笑,骂他小鸡肚肠,虽
然心里也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这几个孩子是几年前在甘肃时结的对子,当时她承诺只要他们好好学习,她
会一直承担他们的学费直到大学毕业,几年下来一直在开学前给学费外加文具什
么的。
开始的时候,儿子都还歪歪扭扭地给他们也写过信,可是后来,这些孩子除
了开学前来封信外基本像失去联系一样,有时候贺兰宽慰自己也许孩子们是真的
舍不得那几角钱的邮费才这样的。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收到杂七杂八的几个包裹,里面是孩子们利用假期到荒山
野外给采摘的枸杞、发菜什么的,让贺兰心里好生内疚,连个易文也愣愣的半天
说不出话。
那块贫瘠的土地上的孩子们于是就冷不丁地让她揪一阵的心,而且都已经是
读初中的孩子了,字里行间看得出成绩或者说教学质量也让人担忧,没办法只能
尽自己能力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每每收到这样的来信,贺兰都会想起以前在西北甘南桑科
草原的旖旎风情,那次和亮在草原上颠狂的点点滴滴就会放电影一样重新浮上脑
海重现一遍。
懒懒地躺着任思绪翻飞了好一阵,上楼去找孩子们的资料。
既然收到信了,贺兰不敢耽误,下午就忙这事了,孩子们的事有点麻烦,因
为得亲自去邮局汇款,夹带例行公事般地还给每个孩子买了点东西一并到邮局给
办了。
再接到小老板的电话已经是在几天以后了。
大概一周以后,贺兰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挂件已经成型了让她有时间过去看
看。
过了这么些时间,其实贺兰的热情已经降温,起码要淡薄了很多,出门的时
候,心里还暗暗地拷问自己。突然地弄出这块玉添了不少事,是不是在给自己找
什么借口?
但是看到小妹端出来的垫了丝绒的瓷盅里躺着的那块物件时,贺兰心里惊叹
起来,简直愣住了,她脸看着小老板,他正微撇着嘴看他,那是一张英俊却有点
浮着玩世的面孔。
贺兰突然想起自己出门时拷问自己的原因了,这些天她闲来没事,一遍一遍
地看韩片「人鱼小姐」,眼前这张熟悉又说不出味道的脸庞让她想到了那部韩片
里的朱旺,韩国演员金成泽。
被盯的久了,她难堪起来,回神小心翼翼地拾起盅里的那片如新出韭黄般的
玉片,其实那片东西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方才具备了治形的阶段,但此片的治形水
品应当已经堪称叫绝。
上面铡、錾、标、扣、划、冲、轧、钻的技艺老道精炼,即便是未经精细修
饰,已使作品有了细腻的神采。片中一对悠然自得的鸳鸯,自然闲暇目中含情,
陪衬的荷叶、水波浑然天成,鸳鸯的嘴角、毛发及嘴角流露的笑意都似同人意。
「还需要再加工吗?」
她欢喜不迭,几乎想立即捧回家去。
「当然了。」
他笑了,有点得意,有这样的作品,他有资格得意,贺兰只顾高兴,不愿去
捕捉他的得意与嘴角的嘲笑。
「这里。」
他的指尖指着贺兰手中的玉片。
「这些羽毛,还有波纹此时都是生硬的,没有弧线,需要研磨出来,再有波
纹营造的栅栏也需要修饰的更加自然,而不是目前这样古板的形状,明白说了说
吧,它起码还要在这里再待一个星期。」
「哦,这样啊。」
贺兰觉得遗憾,他指点的时候指尖稍稍地搭上了她的食指,一时间,她有一
些眩晕,目光散开焦点落在他的指尖,一只骨架分明的手,指肚边侧有隐约的茧
子,大概就是经常拿道具磨的吧。
她微微有些脸红,心跳怦然地要将玉放回盅去,但是他却张开了手来接,贺
兰未加思索便轻轻地让这件宝贝落入他的掌中……
「谢谢你,很不错。」
她说。
原本要说好喜欢,忽然就改了口,她觉得那种语气实在是不适合自己了,刚
才几度差点失态已经觉得有点难堪。
屋子不大,静静的,从木质百叶窗隐约可以看到外面营业的情况,但是里面
相对外面应该算是隐蔽的,他侧着脑袋,对着光变换着角度看了好一会,终于把
宝贝放回盅里。
「放心吧,应该会让你满意的,呵呵刚才谢我是因为前次给你的折扣吗?」
「不是不是,是它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得出来,你花了心思。」
「呵呵,这样夸人,这不像是买卖关系了,能让顾客满意是天经地义的。」
他说着给她桌前的小盅倒上一杯铁观音。
贺兰被他说笑了,偷偷地在他低头倒茶的时候扫了他一眼,在心里惊呼他侧
面的轮廓更像金成泽,这个样子和第一次来这里时那留长发的嬉皮样子完全已经
是脱胎换骨了。
他忽然盯着边上办公桌上的电脑显示屏,一把把屏幕转过来,指着屏幕。
「这辆车是你的吗?」
贺兰看到屏幕上一个小方框里的图像,隐约是自己那辆宝来,不知道怎么回
事,随口嗯地应了一句。
话没落音,他已经站起来,嗖地一声奔出去……外面的嘈杂把贺兰引出去,
店铺外面的小操场上的情景让她几欲尖叫,但是声音死死地被卡在喉咙发不出声
音。
那里小老板正和两个身高马大,相貌凶恶的人对峙着,他身材已算高大,但
还是被对方两个人高出一截,贺兰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不过刚才他冲出去之前指
着监控上自己的宝来,估计是和车子有关系。
天啊,她下意识地摸一摸右肩——一定是自己把包落在车上了,两个盗贼砸
了车窗?
「——报警,报警了吗!」
她冲着正在发呆的几个营业员喊着。
回过头来——
这边情况好了一些,隔壁店铺的伙计们也拥出来,将他们一圈围住,乱哄哄
地厉声呵斥着要他们放下手中的凶器。
刚才还满脸凶相的恶徒明显心虚起来,左边操着一把扳手的那个嚷着。
「让开,朋友,东西放这了,让条道。」
他把手中的一件T恤衫抖开,贺兰看到自己的包被抖出来落在地上。
就在此时,小老板纵身扑向他……
市场的保安也赶到了。
这么多人夹击着,可是另一个歹徒手中拿一把近两尺长的西瓜刀,东突西突
地,一阵乱砍,毕竟这边的人手无寸铁,后来竟然被他逃了出去。
这边被小老板扑到在地的被众人一起控制住,保安上来随机拷上手铐。
就像是在拍电影,一切都在眨眼之间……
贺兰跑过去,扶住摇摇晃晃的小老板,诧异地盯着他。
「你……神经有毛病啊?你没看到他手上的刀?」
他嘴上流血了,扑过去的时候太猛,头撞到车上脸颊被擦伤了,渗出血丝。
「玻璃碎了……」
他指着宝来副驾驶的窗。
「碎了又怎么样?你也想碎了是不是?」
她不知道怎么来的气,也不顾有那么多人呢,嚷得像个泼妇。
「呵呵,不是没事嘛,嗨,把那包给我。」他冲人叫。
「呐,你的包。」
贺兰生气地一把夺过来,心里颤颤的,觉得胸闷,包回来了,这是生什么气
呢?看着他那狼狈样,心里隐隐地心疼……都怪自己不小心,现在还敢把包落在
车上?常听别人说车里落了五块十块的零钞,一转眼窗漏风了,没想自己竟然这
么大意。
打开车门,座位上都是玻璃渣,拿包拍打了几下,她从包里掏出啊钥匙。
「上车。」她对他说。
「干嘛?」
「去医院。」
「没事吧,这不好好的?不去不去。」
她不理他,一下坐上去,立即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座位上零星的玻璃渣根
本没弄干净。
她下来生气,狠狠地用包拍打着座垫。
「好吧好吧,开我的车。」
他摸出钥匙,按了下遥控器,前面一辆JEEP滴地一声,灯闪了一闪。
她给公司里打了电话,让驾驶员过来开车去换玻璃,然后把车钥匙递给店里
的小丫头。
「一会有人来把钥匙给他就行,谢谢。」
坐上车,他已经启动了。
「你行吗?」
「说过没事的,要不你来?」
他故意刁难。
贺兰笑了,嗔怪地瞥了一眼,的确,这么大的大家伙她没把握。
他呵呵笑着一脚油门……
在店门口一字排开的小姑娘们神态各异,却都是凝神注视着JEEP瞬即而
去……
他车开的狂野,按城市交通规则而言是在违章驾驶的边缘跳舞。但在车流中
绝对是游刃有余,方向盘把握的松弛有度,贺兰坐在旁边有些不自然,眼睛余光
能捕捉到他的一举一动。
车载音响在播放着一支很熟悉的曲子,是迈克杰克逊的「你并不孤独」,好
多年前经常听的,和以前听的时候感觉一样,心里乱乱的,像什么东西要从胸口
迸裂出来一样。
车是手动档的,据说手动档对男人来说更有驾驶乐趣,更有操纵的挑战性,
他的右手基本上没有离开手档,一直就那么握着,而左手娴熟地操纵着车辆在车
流中舞蹈,姿势神态堪称悠闲。
有一两次,他的手背会触到她的膝盖部位,应该是无意的吧,这在驾驶的时
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像触电了一般,神经质地偏向另一边,挤到窗门那里
去。
但是他的手离开手档……伸过去。手掌落在她放在腿部的手,覆盖在上面。
贺兰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没有躲开,她竟然没有躲开。
这样说来,操纵手档时的触碰纯碎是有意的?这个坏蛋,看来不是什么好东
西,她心里想着,颤颤地吐出深深吸进肺部的空气……
很快,他的手离开了,需要换档。
后来,他的手再也没有回来。
目光落在车内后视镜上,贺兰看到他的嘴角隐隐渗出血水……
她忙打开手里的包,找出纸巾,探过身,正要……忽觉得尴尬,递给他指了
指嘴角。
他擦了擦,纸仍攥在手里,朝她咧咧嘴,做了个苦笑的鬼脸。
「叫你再逞能。」她嗔怪地埋怨。
继续咧着嘴,把手里纸巾换到左手,右手居然又伸过来,像刚才一样攥住她
的手,这一次是轻轻的搓揉……
手掌很粗糙,是因为切割、碾磨玉石翡翠的原因吗?贺兰脑子乱乱的想的问
题竟然是这个。
车停了,天啊,居然是筱雅她们的医院,她下意识受惊般地抽回自己的手。
他下了车,却看到她犹犹豫豫地坐那里磨蹭,他看着的时候,她脸上泛起羞
涩。
「我有熟人在医院。」
「哦,我去一下就行,你在车上吧。」
关上车门,快步向门诊部奔去,牛仔裤裹着的腿常常的,行动飘逸矫健,贺
兰望着背影,甚至在想。这个背影要是头发长长的,也没什么不好看的……
肩胛拍了张片子,需要等一会,在做了简单的消毒后,护士要给他贴一小块
纱布,方楠有些尴尬地想推辞,护士看他这表情,嘲弄地瞥他一眼,笑着说。
「不包也行,发炎了别找医院麻烦。」
「不会的,这么说咱也是医院的家属嘛。」他贫嘴。
「是吗,你家谁在医院,是女朋友吧?那个科的?」
「呵呵,是是女朋友。」
他接茬。背上背拍了一巴掌,转身一看是贺兰。
「不是让你坐车上吗?怎么下来了?」
「嘻嘻,让见义勇为者自己疗伤好像显得我不够好市民的标准。」
「呵呵,好了,现在没事了,片就别拿了。」
他甩着臂膀。
「好像没刚才那么疼了。」
伸手搂她肩膀,她扭捏地闪过。
「撒谎,还说是医院家属。」
护士丫头嘟囔。
护士的话被他听到,他逗趣着反击。
「我说家属也没说是我女朋友在医院呐,我爸、我妈我不都是家属?」
「女朋友?」
小护士抿嘴低眉偷笑。
「你这孩子,脾气忒差。」
他甩开贺兰邪气地凑到护士身边,做悄悄话状。
「我姐弟恋,行不?」
护士扁嘴想反击却又一下想不出适当的语言,站那里发愣。
他哈哈地笑着过来搂过贺兰肩膀扬长而去。
她挣脱开来,掏出皮夹,抽出几张钞票要递给他,他停下来,像看怪物似地
看着她,直看得她难堪起来,讪讪地把皮夹收起来,他这才咧嘴笑了,伸手又要
来搂她,贺兰赶紧逃开……
上车的时候她问。
「你对人家说什么了?把人噎那那样子。」
他笑而不说,上了车关了车门,低低地说。
「你没看出来?我其实是把她那表情用语言描述出来。」
「描述什么?」
老卖关子贺兰有点不耐烦。
「嘿嘿,小妮子那表情分明说咱是——姐弟恋!这不是在污蔑你吗?那有那
么老?」
「讨厌啊!恋什么鬼恋啊!」
红脸,靠窗,远远地离开他,心里想着,要是那爪子再敢伸过来就用手机砸
他。
心里是想着该回去了,想张口要他送自己回去,不过心里不想让他知道家里
住址,他也没问,她干脆靠在座椅上假寐。
很快原路回去,回到文物市场车停下来,他没吱声便跳下车,走进店铺,贺
兰睁开眼睛,自己的车早已经不在了,一定是被驾驶员开走了,是公司里的专职
驾驶员,有时候易文或者下面员工需要出市区或长途的时候由他驾车,平时还兼
任公司的设备电力等维护,车辆维护保养一般都有他去弄。
车还没熄火,是不是该下车?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有点后悔半路上没下车,
完全可以下来自己打车回家的,好像有点赖在车上不肯走的味道了,这么想着就
有点尴尬,坐立不安了。
看到他匆匆走出来,回到车上,掉了个头,车嗖地窜出去。
「你在前面十字路口放我下来吧,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她的,贺兰恨自己起初要拿手机砸他的勇气
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影了,手仅仅是象征性地抽了一下就任他握着,还时不时地
稍稍用力,感觉极其暧昧,成年男女间的欲念顺着胳膊就传递至全身。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继续靠在座椅靠背上,甚至在他拿捏的时候也响应
起来,跃跃欲试地也用自己的手在他宽厚略感粗燥的手掌上用力捏他,这在任何
一个成年男女的感觉中明显成了一种应诺或者妥协的暗示了……
在市区最繁忙的一间百货商厦的一侧熟练地一拐,穿进一个不算宽的弄堂,
这里是是市中心的改建拆迁区域,周边拆的不像样子了,除了前面耸立的开业不
久的百货商厦,这一段几乎还是一个乱摊子,建筑塔吊林立,还好,前两天的暴
风雨明显影响了工地的进程,临时围墙内的工地静悄悄的,没有施工的迹象。
他在这样的弯弯曲曲的路段如鱼得水,最后嘎地一声刹车,松开她的手。
「真有水平。」她讥讽道。
其实在听着而言可以权当是一种称赞,一路进来弯弯曲曲的,他竟然没有换
档就这么进来了,因为他需要工作的手一直握着她不放……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她还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一道风景。面前是一处独
立的青砖白墙的小院,处在这市中心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但是假如是独立地看
它,清新的让人欲醉。
跟着进去,她才觉得称其为小院完全是被外形所欺骗了,里面仅仅是屋前的
小花园便起码占据了几百平,加上整体内围墙依旧是和外面所见的青砖白墙,更
显空间宽阔。
「这什么地方啊?」
等他进来插上粗粗的木门栓,她呆呆地问。
很奇怪,走进里面,几乎连外面远处的车辆轰鸣和低低的喇叭声都已被隐去
了,纯粹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上斜挎着的帆布包解开,拿出一盒子,正是先前在他店铺见过的装着拿来加
工的那块玉石的盒子。
「想不想看它在你眼皮底下完成?」
「你就在这里工作?」
她恍如明白什么了。
跟着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男人就这么来到近似世外桃源的地方,与其说是
被动或被诱惑过来的,还不如说是贺兰自己主动或者内心希望这样的情景发生,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实实在在的单独相处,霎那间她便被近乎偷情的感觉熏染得脸
上发烫。
原本在大门外面的时候退却还是名正言顺的,但是自己没有,现在这样好像
更无法退却了。
站在这间弥漫着昨日气息的屋子里不知所措,心里扑腾扑腾地乱跳着,她希
望此刻能有个电话什么的,把自己唤醒,也给自己一个理由,让双腿能带着自己
离开这间屋子,这个院子。
然而,他却好像全然将她暂时放在一边了,窗边有一张桌子,他在旁边的架
子上抽出一块藏青色的士林布,双手抖了一抖铺在桌上,从桌下抽屉拿出一个盒
子,里面是杂七杂八各种形状的物件,应该是工具了。
「如果你有耐心,天黑前你就能带走它了。」他说。
他坐下来,像是变了一个人,冷冷的,把那块玉拿出来,捏在手上,右手握
着一枚大大的放大镜,转动着细细端详起来。
「你可以去院子里转转的。」他说。
他的突变,让她不安的心逐渐冷却下来,感到害臊。这不纯粹就是一种可怜
可笑的思春吗?人家根本就是正常不过的生意罢了,今天砸车窗而后的事也就是
一次简单的见义勇为而已,或者接下来的手指或者简单的皮肤接触不过是一个大
男孩的不带邪念的手势罢了,值得自己念念不忘的这样多胡思乱想吗?
她假意在屋子里转着胡乱看看,心里冷静下来,直走到外面,院子里有些潮
湿,空气清新中有股淡淡的霉味,是木质结构的门窗等潮湿发出来的气味,从窗
户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工作的很认真,忘我地投入进去了。
她无端地恼火起来……
站在窗边,看着他专心地用细细的砂棒,牛皮纸开始碾磨的样子,贺兰忽然
对他手里那块乳黄色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了,碾磨下来落在藏青士林布上的玉
石灰简直就像久未清扫的物件上落着的灰尘一样令人厌恶。
直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发现突然变得如此专心的他的确像个孩子似的,让
她生不起气来,何况此时人家是赶着为一笔生意提早成交,自己有什么理由莫名
其妙地发火呢?
她悄悄地转身,顺着来路出去,走过鹅卵石的地面时,她走的小心翼翼,怕
鞋底的哒哒声引起他的注意。
悄没声地拉开那条粗大的门闩,启开隐身出去……